這盞跟FRIDAYS、雙聖那些美式餐廳相當類似的餐桌燈,是當時小學四年級剛搬到新家的我,眼中最喜愛的一件家飾品。不過它本來不是現在這個四不像的樣子的。店家原本用的是散發著溫暖光線的黃色燈泡,在我和媽媽的討論後,覺得黃色燈泡光線太暗了,很傷眼睛,就改用現在這種看來有點灼熱的日光燈。另外為了體貼身高一米八的老哥,媽媽還請人把原來搖來搖去的鏈子弄得只剩現在的一點點長度,大概是為了怕哪天哥哥走過去的時候掛彩會想把燈砸壞吧。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和媽媽在燈具店挑選的情景:還沒進門就可以看到的是,各式各樣、隨著光線反射特別亮眼的水晶燈,像百貨公司大廳擺放的一樣漂亮,我看了好想要,還特別請媽媽問了價錢。現在忘記是幾位數了,總之嚇了一跳之後就把目光移開,開始參考其他平價一些的燈款,我還記得相中這盞吊燈的原因是因為上面裝飾了橘子啊洋梨等水果,看起來秀色可餐,很適合餐桌的氣氛。(老闆當時是這樣講的)我看著它總是沾沾自喜,想著在那盞燈下吃晚飯,就好像電視廣告上才會出現的那種和諧畫面,吃飯不只是在填飽肚子,更是在聯絡一家人的感情。我腦海裡依然停留著一幅全家福的合照,希望時間就停在那裡不肯前進,甚至忘了從何時起,這樣理所當然的場景已經漸漸的成為記憶角落一塊容易被忽視的部分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爺爺去世,家裡少了一位必須相敬如賓的長者的關係,我們卸下了一直以來的笑臉,開始習慣互揭瘡疤、互砸東西的日子。直到有天,哥哥離開了戰場,急於去擁抱一個自己的家庭。而本來天天當家庭主婦的媽媽,不知不覺間,竟變成一兩個禮拜才短短回家休息一天的工作鐵人。看來好像大家都被分配到自己所屬的地方一樣,我心裡卻完全不是這麼想。人們用一個熄燈的動作來示意一間公司的衰亡、用畫下句點比喻一段戀情的結束。電影也常可以看到,用一陣劃破寂靜的煞車聲,就輕輕鬆鬆的終結一條早夭的生命。我想了想該用什麼去表現發生過那些劇變後的家。
「我想這只是蒙上了一層灰而已,因為疏於打掃而不小心產生的強大的塵埃聚落。」我試著輕描淡寫的說,就像一個新聞主播一樣鎮定。這的確不是什麼會要人老命的病兆,只是沒人來做就要自己捲起袖子會有點怪不能習慣的。擦亮它其實也不是要追討回什麼,你看得見的日日夜夜這些那些也都是一樣的在成長、前進、衰老、逝去。我只是不想要走那條回頭的路,不想再後悔地檢視一身被燒紅的憤怒所燙傷的,如刺蝟般的自己。長大,不只是那表面上的歲數增長,我想學會沉得住氣。對我來說,那才是真正的大人。
今年最寒冷的冬夜時,我們是否可以在吊燈下點燃一座由我想像出來的火爐?噓!不要出聲,我保證那不會燙傷你也不會灼傷我自己,我只是想要認真的看一看吊燈下的溫暖表情。